秦湛北他們回來了，他走在最前頭，後面幾個人勾肩搭背的，跟他隨從的小弟差不多，一靠近就聞到一股被風吹散了還殘留的煙味。

“讓讓。”他低聲說，因為坐在裏面，所以需要周生生讓位。

周生生轉著筆的手停下來，起身站到走道上，秦湛北擦著她的肩膀進去，身子斜倚在墻面上隨意地翻開課本，夏日校服的領口斜斜垮垮，露出精致的鎖骨。

第一排的同學喊叫化學作業了，後面一排排的傳上來，周生生理好問：“你的呢？”

秦湛北換了個姿勢靠在後桌上，低頭往桌肚裏掏作業，作業沒找到，倒是翻出些巧克力糖果什麽的，都是些不知道的女生趁他不在的時候塞進來的。

他大手一攏，小零食全部落入掌中，又全都塞給周生生，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動作了，基本上別人送來的吃的全都進了她周生生的船肚。

作業找到，秦湛北把她手裏那疊拿過來，把自己的放在上面遞給前面的同學。

周生生翻出道化學題往他那裏挪了挪：“誒，兒子，下個周你生日啊？”

秦湛北正低頭玩著手機，聽到這話轉頭瞟了她一眼，語氣裏透著漫不經心的懶倦：“怎麽？要幫你爸爸慶祝？”

“想得美！你的生日不就是你媽的苦難日，我好給你媽慶祝慶祝。”

秦湛北嗤笑一聲，手機屏幕上的人物應聲倒地。

周生生來了興致，放下筆拽著他的隔壁晃：“給我玩一玩。”她整個身子過去了大半，秦湛北坐在裏面的，玩手機方便得不行，周生生就著這個姿勢開打。

柔軟幾乎貼在他身上，秦湛北的手臂開始僵硬，連呼出的氣都是灼熱的，少女身上的幽香若有似無的傳入鼻中，牽扯著最深處的神經。

“我要寫作業了，自個去打。”秦湛北推開她，翻開作業隨便塗塗寫寫，心裏煩躁得一批。

周生生打游戲入了迷，沒察覺到自家同桌的異樣，上課鈴響，她一個手抖，被敵人一槍爆頭，她不滿+怨憤地大叫一聲。

“周生生你幹嘛呢？”剛到的化學老師看著她問，“這次月考沒有40分別來見我。”

周生生紅了臉，把手機塞回秦湛北的桌箱，默默地拿出化學書來，同時在心裏補上一句：選修4真的好難啊！

答題卡交完後，她一出來就拽著秦湛北對答案，生物兩人的答案倒是差不多，只是其他科就差得遠了，特別是數學物理英語化學，簡直是一個在東一個在西。

秦湛北輕飄飄地指出她的弱項：“你語文生物考滿分你也考不上大學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周生生倔強地收起卷子，突然又想起什麽事兒，急匆匆地竄回正在被人打掃的教室，灰塵嗆得她睜不開眼，地上全是亂扔的紙團。

她往自己桌箱裏翻出六本高考必刷題，然後放到了南郁的桌上，準備走的時候發現這樣不好，萬一被哪個有心人給拿走了呢，她又找了本書放上面，可是這樣南郁就看不見了啊。

她還在糾結的時候，正主回來了。

有同學臨時和南郁換了值日時間，所以他留下來打掃衛生，洗完帕子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她鬼頭鬼腦的在這裏，小臉撅成一團跟毛線似的。

周生生一看見他就跟見到觀世音似的，眼睛發光發亮：“我買了很多作業，順便也給你帶了一套。”

“謝謝。”南郁的目光竟有些不知道該看哪，手指搭在桌面上有點無措，半晌，他從書包裏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，“月餅，送你。”

周生生點點頭，說她先走了，南郁回望她走出教室。

其實吧，周生生有時候不知道該怎麽和南郁相處，因為她這人就屬於人來瘋，雖然不是和誰都自來熟那種，但也是大大咧咧活潑開朗的，還是頭一次交南郁這種沈靜寡淡的朋友。

說話也不知道該怎麽說，怕說過頭他誤會，不說又怕氣氛尷尬。

算了算了，不想了，下樓梯的時候，周生生打開包裝盒，裏面六個廣式月餅，五仁的、火腿的、豆沙的······全都有，樣式精致，還附帶小叉子和小刀子。

她小心翼翼地收回書包，怕待會兒被那些狗子看見了一分而光。

打從周生生她-媽走後，中秋節她都是在爺爺奶奶或者外公外婆那兒過的，周生雄都是帶著周生南他們娘倆去靳芳芝她娘家過的，仔細算下來，一家人有很多年沒好好在一起過個節日和除夕。

不過她不稀罕，照常去墓地祭拜過後，周生生竄到家老字號去買月餅，給兩邊的老人一邊帶一份。

老字號人還挺多的，她選好後等著付賬，前面有個看起來很年輕的阿姨好像付錢的時候出了點兒問題，手機掃碼老是顯示不出來，周生生主動跳出來幫她。

“阿姨，您這個應該是沒打開相機權限。”周生生點開設置，三兩下弄好了，阿姨掃碼成功，忙跟她道謝，她搖搖頭表示沒事。

周生生付完錢提著月餅出來的時候年輕阿姨還在，看見她連忙迎了上來，臉上笑瞇瞇地：“小姑娘，謝謝你啊。”

“阿姨您太客氣了。”

“我兒子馬上來接我了，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附近的茶樓吃點兒下午茶。”年輕阿姨主動邀約。

這天是挺熱的，喝點茶驅熱最好，周生生本來也想去買點兒奶茶喝的，但是：“阿姨，舉手之勞，您不用掛齒。”

“哎呀，要的，要的。”年輕阿姨很熱情，她看向周生生後面，“你看，我兒子來了，你們年紀相仿，說不定還有共同話題聊。”

周生生轉過身去，不得不感嘆這劇情太他-媽狗血了吧。

秦湛北過來提走了年輕阿姨手中的月餅，這才擡眸看她：“周生生，你怎麽在這兒？”

年輕阿姨很驚喜：“敢情你們認識啊，那就好，咱們邊走邊說吧。”

於是，周生生就這麽“被迫”進了茶樓喝茶。

秦媽媽很是熱情：“哎喲，這小姑娘真是白嫩嫩的，一看就是像媽媽，不過爸爸肯定也不差的吧，不然怎麽生得出這麽好看的姑娘。”

秦湛北頭疼地摁著太陽穴：“你別介意，我媽就這樣。”

周生生抿著茶，黑溜溜的眼珠子在秦湛北和秦媽媽的身上轉，倆人的眉眼很像啊。

秦媽媽把凳子搬到周生生旁邊，挽著她的胳膊聊嗑：“生生啊，你告訴阿姨，那個臭小子在學校有沒有談戀愛？或者是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？我讓他趕緊給我找個兒媳婦回來，他偏偏不肯。”

周生生往嘴裏塞著千層糕，哇塞，這年頭還有這麽開明的家長啊！

她忽然擡眸看了秦湛北一眼，秦湛北後背一涼，覺得不好，果然，周生生下一秒就開口了：“當然啊阿姨，我是他同桌，咱倆玩得好，他什麽都跟我說的。”

“是嗎？”秦媽媽眼睛泛光，“那你快跟阿姨說說，阿姨給你買糖吃。”

“······”周生生還是給秦湛北留了點兒底子的，“阿姨，我就只知道他有個喜歡的女孩，其他的我一概不知。”

“這樣啊。”秦媽媽一臉可惜的表情，“生生，下次他要是有什麽情況，你一定要告訴我啊。”

秦媽媽已經在開始籠絡軍心了，周生生小雞啄米點頭，秦湛北覺得他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了，兩個女人唱一臺戲，足足能把他給唱死的。

分別的時候，秦媽媽還特別不舍，秦湛北看著他-媽都快貼到他同桌身上的姿勢，很想說一句：要不您讓她來當您女兒吧。

但他怕他說了，他-媽很可能真要這麽做。

一場離別大戲唱完，周生生打車去了外公外婆家，匆匆忙忙吃完飯又趕到爺爺奶奶家，每年都是兩邊奔波，但卻有種難得的滿足感。

躺在她在爺爺奶奶家的房間裏，看著窗外的圓月，鼻子一陣發酸。

褲兜裏的手機響起，她吸了吸鼻子接起：“餵。”

“下來。”低沈的男聲隔著電話傳來，有種沙質的嘶啞感，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讓她覺得有點兒不真切，周生生又看了看來電顯示才確定了，“秦湛北，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？”

那邊沈默幾秒：“我出來買煙的時候看見你了。”

“煙鬼！”她嘟囔一聲，開始下床穿鞋穿外套，秦湛北聽著那頭窸窸窣窣的聲音，擡頭看著月亮吸了口煙，覺得心臟深處有種深深的滿足感。

爺爺奶奶已經睡了，周生生躡手躡腳地下樓，大廳裏黑漆漆的，只有灑進來的月光可以照明，她在玄關處換了鞋出去的，一眼就看見站在花圃外面的秦湛北。

她快步走過去：“大晚上的你抽什麽瘋？！”

“周生生。”秦湛北又吸了一口煙，這一口吸到了盡頭，大半截煙灰從空中掉下來，“馬上十二點了，祝我生日快樂吧。”

周生生怔了一下，夜晚靜謐，能聽到手表秒針轉動的聲音，她記得她買的無聲手表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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